澹台琼并不傻,她虽然在招女婿的事情上看走了眼,而且手段恶劣,但在其他事情上还是颇有见地,当初闹到大真人府请天师给张月鹿赐名,后来联络颜大真人结亲,都是出自她手,这是张拘奇干不来的,所以她才是一家之主。
齐玄素的这位岳父,是个好人,张月鹿没有随娘,也要归功于张拘奇,无奈张拘奇着实能力不行,是个无用的好人。
张家诸老求到了澹台琼的头上,请她入京与大掌教分说,也是看中了这一点。
澹台琼也有一番思量,她当然知道张月鹿出任天师对她来说是好事,她不会蠢到给张月鹿拖后腿,可她表面上却要顺从张家诸老,不赞同张月鹿出任大掌教,实则是以退为进的把戏,借此探一探好女婿的口风。
毕竟这个好女婿不会跟她交心,到底是把张月鹿拿出来当个幌子,还是真要把张月鹿推上去,旁人可不知道,只有好女婿自己知道。
若是前者,便如她所想那般,反正张月鹿已经是大掌教夫人,进了最高议事,有这个保底,她便假戏真做,以退为进变为真退。
若是后者,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,她当然要配合女儿女婿,大掌教怎么说,她就怎么干。
齐玄素此时也大概猜出澹台琼一番话的用意了,略微思索之后,还是决定给这位老夫人透个底——他不喜欢澹台琼,可在这件事上,两人利益一致,是同一战线。
国事更在家事之上,天师乃是道门名器,并非张家一家一姓之事。
于是齐玄素说道:“道门之人喜欢调和折中,你觉得屋子里太暗,想要开一扇窗户,大家一定不允许,可如果你主张把屋顶拆掉,大家就开始调和了,愿意开窗了。也可以说求上得中,求中得下。”
澹台琼仔细咀嚼了一番,明白了齐玄素的用意:“大掌教想要让青霄做天师,张家大宗一定不允许,可如果大掌教提出让张无恨做天师,张家大宗就开始调和了,愿意让青霄上位。毕竟当年的那桩公案,错固然在张无恨,最后闹得由天师亲自动手清理门户,可张家大宗也不敢说自己问心无愧,若是真让张无恨上位,肯定要打击报复,那还不如让青霄上位,最起码青霄是讲理的。”
澹台琼迟疑了一下,又道:“只是大掌教不要忘了,还有天师这个变数,虽然天师看似不管身后事了,毕竟五代大掌教何等人物,也管不了自己的身后事,但天师还有一招,便是在飞升之前主动卸任天师之位。若是天师趁着大掌教与张家大宗相持不下之际,借着大掌教的东风,真把这个亏欠良多的妹子推上了天师之位,鹬蚌相争渔翁得利,大掌教又当如何?”
齐玄素道:“张无恨身为六代弟子,年事已高,便是勉强做了天师,也做不了太久,无关大碍。”
澹台琼明白了。
张家大宗已经是进退两难,齐玄素并没有打算设立异姓天师,肉还是烂在了张家自己锅里,所以张家的抵抗并不坚决,内部也谈不上心齐。在这种情况下,齐玄素给出了两个选择,张月鹿和张无恨。对于张家大宗来说,一个是狗屎味道的绰科拉,一个是绰科拉味道的狗屎,就选吧,一选一个不吱声。
所谓“绰科拉”,是发源于南大陆的一种甜品,以可可豆制成,颜色与狗屎颇为相似。
不管怎么说,天师是道门正经职务,大掌教的意见总不能否了,就算要否,那也得是天师出头,可天师也有感情,很有可能真把亲妹子扶上去。
一根筋变成两头堵了。
说到这个份上,澹台琼已经明白该怎么回复张家诸老了。
就说大掌教和天师已经初步议定,属意张无恨接任天师之位。
你们不是嫌弃青霄年轻辈分低吗?张无恨可是六代弟子,辈分够高了吧,张无用等人还要称呼一声姐姐。
你们不是嫌弃青霄不是大宗出身吗?张无恨是天师的亲妹妹,出身够大宗了吧。
澹台琼已经可以想象张家诸老的表情了。
想到此处,澹台琼竟是有些快意。
算计来,算计去,终是一场空。
既然从好女婿这里得了准话,那么澹台琼便不准备久留了,决定赶回云锦山。
她又不傻,如何看不出好女婿并不喜欢她这个岳母?也知道女儿一时半刻出不了关,在这里碍眼讨人嫌没什么意思,倒不如帮着好女婿解决了这个难题,反而能挽回一些印象。
于是澹台琼告辞,齐玄素还要装模作样地挽留几次。最终澹台琼搬出张拘奇独自在家无人照料的理由,大掌教遂不再挽留,派人送老夫人离去。
本来张拘奇想着,澹台琼这次上京怎么也得十天半个月,无人约束,他终于可以逍遥自在了,联络好友,找一找年轻时的感觉,美得很。